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酣客康巴，是个小角色。

西藏分社，是最小分社；西藏分社的舵主是小刘哥，康巴是小刘哥的酣小三，新酣客。也就是说，康巴不是舵主，也不是元老酣客，只是酣客公社里，最小分社的舵主的助手。

络腮胡子，黑社会脸，鼻直口阔，粗硬豪迈，如果遇到拍战争片的导演，不论是演大反派，还是演最铮铮铁骨的豪迈英雄，他都不用化妆。远看很粗犷，近看很粗鲁。

藏族同胞的普通话，是很糟糕的，他比糟糕还要更糟糕一些。语音很硬、很倔，没有抑扬顿挫，更没有优美的平仄音律，基本就是同音同调的突突突突突突突，且，每个字都不是说出来的，而是类似于高压锅炉喷出来的，就那么直直硬硬地突突突突突突着。

但，语言美，不等于心灵美。语言不美，也不等于心灵不美。

经常，心灵美的人，语言恰恰不太美。

其实，我的价值观里，心灵太美，也不是好事。因为太美的事，都需要装饰装修，如果心灵都要精心装修、仔细装饰，那还能美吗？不管你信不信，反正我不信。所以，家人经常批评我穿衣随便、没有品位、又土又邋遢的时候，我经常厚着脸皮以“大美不饰”自诩。

康巴这点比我强，我是因为懒惰，而被迫“不饰”。他是很在意美的。

80年代，城里人，已经开始滑头了，这样的光鲜城里人到乡下，看见乡下人的婚礼、大会、学校升旗，还像70年代般老实朴素，过分正式、过度当回事、有种革命味，在心里其实是略带讽刺意味的——城里人始终觉得自己更高级一些，乡下人更土鳖一些。直到今天，情况变了。

今天，城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土拙朴素。城里人，全部都在承受着像地狱一般的复杂人际关系、名利争斗、尔虞我诈......高级而精致，豪华而虚伪，暗藏凶险，充满无聊。被折磨得痛苦了，城里人开始反思，原来，我们曾经鄙夷的乡下土鳖气息，才是人性最干净、最有安全感的“大美不饰”。

装出来的好人，远不如天然的。

康巴身上，就有旧时土气，还很庄重正式，说话像散文、诗歌、正式表态；用字用词都很老旧，一点也不时尚，精致的时代气息，在他身上为零。

见他之前，很早就看见他照片，拉萨分社经常搞活动，活动上，经常有一个藏衣藏袍，工整严肃，动作和手势有很多歌颂状、赞美状、抒情状的藏胞。衣冠华美，形象沧桑。画面里除了缺几张毛泽东语录的大字版背景，其他的旧时气息，齐了。

我不太相信城里的东西，灯红酒绿、合同协议、花言巧语......我都不信。心里最信的，还是感觉，但感觉从来没错过。

比如说——有信仰的人，更有人格。这一点，总应验。我有很多信奉伊斯兰教、基督耶稣、释迦摩尼，也包括信阿玛巴关的朋友，当然，我所指的不是“带着珠子谈苟且，开着路虎闯着红灯信菩萨”的那种。真有信仰的人，最基本的一个特征就是：他们的孩子都很孝顺，跟父母在一起，有小动物和老动物在一起的亲昵感，撕扯抚弄，呢喃甜乱。宠与被宠，亲与被亲，本来就是人类最本质幸福，动物性的父子和母子的先天亲昵感，是人类社会最底层的伦理。

我们跟自己的孩子在一起，为什么总想摸摸他？就是这个道理：人类天然的动物性的亲情特质。但，城里人的孩子，真的越来越不亲父母，上了中学就很少摸也很少被摸，行为上的不亲，动作上的僵硬，语言上的过分理性，越来越像精致的现代人，越来越不像小动物和老动物。

科技再进步，互联网再发达，人也不能对父母不亲吧？所以，对于城里人的血浓于水，我始终报有广泛而普遍的怀疑。

再比如说——离天近、离人群远的地方，人的心，总是干净很多。我在大草原上，曾亲眼亲耳经历过：我问一个陌生的牧民说“听说你们蒙族同胞，都会唱歌，我能听听吗？”，人家大大方方，开口就唱，试想想，同样场景发生在北京街头，你对一个北京姑娘提出同样的诉求，人家不骂你流氓就算你命大了。

人心不古。

精致，而不干净的人心，是城市的磨难。

大都市里，人人都有地狱般的社交煎熬，人情凛冽。江湖，先不说有没有情谊，折磨，肯定是有的。因为，每颗心，都象酒里的香精、奶里的三聚氰胺一样——精致、准确、迷人、虚伪。一切的样，不是它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，而是，你需要什么样它就变成什么样。随便的海誓山盟，幼稚的以身相许，轻易的信誓旦旦，酒杯里的忠孝仁爱信义，比液态法酿酒用的香精，还低成本。

什么叫敦厚靠谱？我的核心经验：不装饰敦厚、不扮演靠谱，才是真的敦厚靠谱，首先的敦厚靠谱。不美丽、不精致、不修饰，并不时时都让你感觉到甜美的，才有“真”基础。而，失去了“真”这个基础，一切修饰，都是虚伪。

康巴，总让我联想起我坚信的人生经验——离天近，有信仰，不修饰，不好看......但真干净，靠谱。

什么是真正的厚道？不是人办糗事时，去安慰他，而是假装没看见。什么是真正的敦厚，不是解释自己行为的厚道，而是在所有人都误解你的敦厚时，也依然不改变敦厚。

纯天然的敦厚是什么？是本色敦厚、心里干净、如如不动、动机不复杂、大志小欲。学不来，只能给内心种植下信仰和信念，坚持“心无挂碍，无挂碍故，无有恐怖，远离颠倒梦想，究竟涅槃”。

涅槃，不是使劲、努力就行的。干净，也不是便秘时的使劲使劲再使劲，光靠努着、憋着、面红耳赤，不疏通心性、不去欲制贪，干净是很难的，敦厚也是很难的。

我说康巴有自然美，女酣客们肯定不同意。就象到藏区，大家看到藏民生活环境中，缺水、缺卫浴设备、缺洗澡的条件......我却要说藏民最干净，很多人也很难同意一样，频道不对，对牛弹琴。

康巴充满自然之美。神性、冰峰、雪域、高原熏陶出来的人，跟卡拉OK、KTV、写字楼、地铁公交上熏陶出来的人，味不一样。那是天然而鲜活的人性光辉——不好看，不精致，却神性卓然。

余华笔下的人物，常有小人物的人性光辉，《许三观卖血记》中，那个明明知道自己的女人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，经历了痛苦的挣扎、窝囊、委屈、憋闷之后，依然选择了人性的慈悲和对孩子的爱的窝囊男人，就是人性的光辉。

酣客要坚持什么？敦厚靠谱。

敦厚靠谱是什么？

不装饰，不努着，未必好看，未必精致。但正净、正统、不急、不徐、享受时光、活在当下、Enjoy every day and enjoy every second......就是酣客珍爱的敦厚靠谱。

人性的光辉，总在真人身上。

自从道家发明了“真人”这个提法，人类就有了一个最基本伦理的标尺——真，是一切的基础。

人性的光辉，首善于真。

酣客康巴，藏人，藏文名洛松邓增，新酣客，是个离天近的真人。

他真的不好看，只会说突突突突的话，抒很老旧的情，做很不时尚的动作，用过度正式的字和词。

心净，如纳木错。

酣客老王

2015-9-1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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